事情明摆着，肯定是第一个称职。
吴月琴之所以拿不定主意，是因为她觉得少平不会问这么简单的问题，肯定别有深意。
如果弄不清他的指向，答案就如雾里看花，根本无从回答。
正如问一加一等于几。
如果是一个纯粹的数学问题，那就是二，没有其他说法。
但如果是一个经济问题呢？
那就有可能是二以上的任何数字。
因为经济讲究的是资源配置，合理的资源配置，会产生加成的收益。
一个男人加一个女人，答案就是三、四、或者五等等，因为他们会生孩子，这就是经济学要的答案。
见她犹豫，孙少平揭晓了答案。
他本意就是为了让吴月琴思考，有个思考过程，后面的就好交流了。
“这两个村长，第一个是时下人们认为的最好村长。或者说，环境没有变化的时候，他是最好的村长。但如果环境变化了呢？”
是啊，如果环境变化了呢？
比如天旱了，再也采集不到足够的吃食；再比如动物突发传染病，或者出现一头村民自己无法搞定的大老虎，连打猎也被终止了等等。
那时，已有的存量经济发生问题，管理再也出不来效益了，那个村长无能为力，只能跟大家一起挨饿。
“没多久，人们发现，第二个村长到处转悠，是为了寻找一种出产粮食的更耐旱的庄稼。他出海，是为了探索捕获鲸鱼的办法。”
“第一个村长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官，他抓的是存量经济；第二个村长抓的是创新经济。管理方法其实也有差异，那也很重要。”
“那么，哪种好呢？”吴月琴反问。
她又聪明的把问题给踢了回来。
“无所谓好坏，在村里、乡镇，甚至县里，应该是第一个吧。”孙少平答道。“但若是具体到市里，甚至省里，人口规模扩大，单一经济形式风险变得极高，第二个村长就会更好一些。”
“没什么呢？”吴月琴又问。
“因为市一级往上，经济规模变大，管理复杂程度变高，管理上就要放权；家大同时意味着业大，可以尝试做一些新的经济尝试，因为冒得起险。万一成了，就多了一条新路。”
少平又举了一个例子。
“比如一个以捕鱼为主体的岛上，领导只要主抓多捕鱼这个关键点，其它即使加工、分配等环节上由于村民自治出现一些低效，也没有大的问题，因为不管怎样，肉烂在锅里了。”
孙少平之所以说这么多，吴月琴之所以这么关注，是因为同一个原因。
正源投资的项目正在增多，跨企业，跨行业，管理复杂程度同时增加。
与此同时，经济规模又在同时扩大，对管理的要求同样增高。
去年单一个正津，就有了十多个亿的营收。
他们都在寻找最佳的管理模式。
用孙少平的话说，就是要避免“一管就死，一放就乱”。
就在他们讨论这个由周秉义引申出来的管理问题没两天，就迎来了实践的机会。
吉春市下辖的一个县，有个开采了多年的金矿，矿坑比比皆是，又大又深，环境也被破坏殆尽。
黄金挖完，治理就是个大问题。
现有的办法，无论回填，还是治理，花费都是极高，财政难以负担。
但不治理又不行。
因为该县和周边两个毗邻的县，已经被市里确定发展旅游经济。
如此大一个疮疤，实在有碍观瞻。
问题摆上周秉义老丈人案头，一筹莫展。周秉义想起孙少平每每出人意料，就想碰碰运气。
为此，他以“请吃鱼”为由，把孙少平诓到了地方。
孙少平这几天带孩子，孩子他娘都在，就也一起过来了。
看着这满目疮痍，孙少平无奈苦笑，“你也太不地道了，我还带着孩子呢。”思玥在坐在他脖颈上抓头发玩。
“此地风景不错，鱼也做得尤其好，不是蒙人，这算是饭前消遣。如果不是你总想走，我也不会出此下策。”
这时，吴月琴走过来，“真难以想象，金子居然是这样挖出来的。”
“自古淘金都和命相关，”周秉义道，“这个还是小的呢，才十里方圆。其它地方有更大的，绵延几十里。”
孙少平关心儿子，问：“你过来了，她们呢？”
“雪儿带着小国庆去了河边，说是要捡金子，润叶不放心，就跟过去了。晓霞和禾禾说孩子运气比大人好，背着思哲和思雪追了过去……”
好嘛！
有人又开始上房揭瓦了。
“目前支持率最好的方案是什么？”
“回填。”周秉义答道。
孙少平要地图来看，边展开边问：“你说吃鱼，这地方有河？”
“有！白龙河，水还不小，直接通向松花江。最初发现金矿，据说也是因为河里有金。”
孙少平展开地图看了，“地图上看，距离不远啊。”
“不足五里。”
少平心里一动，追问：“海拔怎样？”
“你是说……”周秉义说着，极目远眺，看了看矿坑所在地，“应该可行。”
他兴奋了起来。
“如此一来，不但省钱还省事儿，怕是连恢复时间都会快了。”
吴月琴也猜到了，“你们是说用水淹了这里？”
“对！”
孙少平道：“无为而治，无为而无所不治，水是万物之源，淹了这里，矿坑就是湖，再没有环境问题了。有水就有鱼，有鱼就有鸟，其它动物也会随之而来，植被也就陆续恢复了。”
“简直天才主意！”周秉义大赞。
吴月琴却沉思了起来。
“我想，或许我真正的体会到了你说的那种管理思维。”
“少平，你看，这是什么？”
田晓霞跟禾禾飞跑过来，思哲和思雪袋鼠一样缩在她们怀里的小背篼里，被颠得咯咯直笑。
“孩子，小心孩子。”
气得孙少平直抓脑袋。
“没事儿，欢实着呢。”田晓霞不以为意，“你看，我们捡到的，我就说带着孩子运气好。”
一块矿石，上面星星点点，全是金星，孙少平接过只看了一眼，就又还给了她，“好好放着，很好的纪念品。”
他心里却差点笑死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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