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摇了摇头,没有追问,只是叹了一声:“都这么长时间了,姑母她……还醒得过来么?”他静静端详着床上的天香:“姑母啊,你这是做了怎样的一场长梦啊……”
天香也跟着惆怅了起来,是啊,真是长长的一场美梦……
“李襄技艺不高,陛下也许应该问问其他太医?”李襄的声音里有些犹豫。
“太医?”皇帝冷笑,“一个个只会跟朕打太极——梁夫人,你不要跟他们学,照实和朕讲就是了。”
李襄道:“大长公主经年操劳,又心思郁结,醉饮烈酒,情郁于中,早有风疾之兆。那日想必是烈酒催动情绪大恸,血逆上脑,才导致昏厥。”
皇帝急道:“那现在该怎么办?”
李襄无奈地摇了摇头:“只能等。”
皇帝一愣:“等?”他明亮的眸子瞬间一暗。
李襄宽慰道:“也许三五天,也许一两年,也许……陛下,她太累了,或许是需要休息一段时间。”
“是啊,她太累了……”皇帝眉宇间凝起了怅然,“可惜朕不能在这妙州盘桓许久,姑母照顾了我十年,我却连照顾她十天都做不到。就连朕今日能出宫来此,也是朕争取来的机会。”
天香怅然,自己这皇帝侄儿自小便困在紫禁城中,莫说是出京,便是出宫也没有几次,实在是可怜。
说什么万人之上,还不如升斗小民自由啊。
李襄宽慰道:“陛下放心,有睿王殿下和念竹长公主在此替陛下尽孝。尤其长公主,自打来了妙州,每日都亲自来给大长公主擦洗更衣,照料得很是尽心。”
擦洗更衣……天香继续怅然,那个昔日瘦瘦小小由着她梳头扎小辫的皇长女,竟然能纡尊降贵地亲手侍奉姑母,真是个好孩子啊。
“姑母平素最疼的就是她这个侄女儿,她自是应该尽心——”皇帝顿了顿,忽地发起怒来,“至于睿王那小子,朕一再嘱咐让他好生照看姑母!若不是他懈怠,姑母又怎么会在上坟的时候痛饮烈酒?这个、这个不孝的畜生,朕、朕非要治他的罪不可!”
天香有些愧疚,皇帝侄儿向来心软,说是治罪也就是扣睿王的爵禄罢了。这睿王侄儿本就是大手大脚好玩闹,被这么一扣,怕是要把收集的文玩拿出去卖了才能度日了。而最疼他的姑母,眼下也没法借钱给他周转了……
李襄似乎迟疑了一下,仍是开口道:“陛下,大长公主的病灶由来已久,绝非一朝一夕所造就。而且那日是公主私藏了酒在袖中,此事睿王也是无辜,请您,不要迁怒。”
皇帝微微一怔,扭头正对上李襄清隽平和的面容,她脸上神情淡淡,不卑不亢,似乎并没有因拂逆皇帝而惶恐不安。
天香也是一怔。
哪怕皇帝说的只是盛怒之下的气话,李襄也坚持要厘清是非。
这行为颇有些古板,有些呆气,但是……哎呀,真的是……太像了……
皇帝平静了下来:“对,你说得对。这本不是睿王的错,此是,朕之过也。”他神色愀然地坐在一边,低声道:“……经年操劳,心思郁结,醉饮烈酒,这才是姑母这一病不起的真正原因啊。都是朕,都是朕不好……”
“其实姑母不应该留在这宫廷里,”皇帝喃喃自语,“小时候父皇总说羡慕姑母,羡慕她像一只真正的飞鸟,天大地大,任她翱翔……都是为了我,都是为了我,姑母才不得不收起翅膀,留在这偌大的宫廷里,整整留了十年……”
李襄垂下头,默默不语。
皇帝醒过神来,恢复了平素从容的模样:“梁夫人,你先去休息吧,朕就在这里,陪着姑母,说说话儿。”
李襄退出房外,皇帝叹了口气,从盆里拧了个手巾,为床上的天香拭面。天香不由得凑到近前,认真打量皇帝侄儿的模样。他眼下浮着青黑,想必自己昏厥以来,他也不太好过。
皇帝一番忙活之后,似乎终于发现,自己能做的事情实在不多。一是因为男女之别,一是因为他自幼十指不沾阳春水,便是想做些什么也是无能为力,他茫然地站了一会儿,终于在一旁颓然坐下,对着天香自言自语了起来:
“姑母,你已经昏过去半个多月了,我才过来看你,实在是对不住……。”
只是半个月吗?自己在梦里可是过了大半年啊……
“一开始,探子说姑母的身体不能轻易移动,我得到消息就想赶来妙州探望,可是,张绍——张师傅不让。”
天香心里一个咯噔。
“我和内阁的阁老们吵了好几架,甚至动用了廷杖,我打了张师傅十杖……”
什么?你这熊孩子!张绍民虽然正值壮年,但也是一把老骨头了,这碗口粗的廷杖打下去不得打废了!
皇帝对天香在空中的飞眉毛瞪眼睛毫无察觉,仍是自顾自地说着:“姑母,我让人留了手,没有下死手,只是需要卧床休养几个月吧。”
皇帝犹豫了下:“姑母,其实,是他让我打的。”
“他说,天子出行,兹事体大,若臣子不拦,是臣不忠;若一意拦着,是不近人情。所以我必须盛怒,必须打他,打折了他的人望,打折了满朝文武的气势,他才能继续替我御臣,我才能在姑母倒下后,继续为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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