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去冬来,漕河上冻之前,福建的行商从运河卸了船,带着浩浩荡荡的车队进了妙州城。
冯素贞挺着肚子在货车之间挨个巡视,瞧见了那长长的物事,面上不禁浮起了些笑容来:“保存得如此完好,徐当家费心了。”
徐当家哈哈笑道:“夫人,这数十车东西,就属这几车甘蔗最为金贵。要知道,这一路山水迢迢,若是有心想要的,多是制成了糖,方便输送。这鲜甘蔗又长又沉的,若非夫人刻意嘱咐,俺老徐是决计不敢买这劳什子回来的。”
“徐当家的辛苦,先去一旁歇息片刻,程账房自会来与你核账。老程,结算时候多加一成,是我给徐当家的酒水钱。”
徐当家抹了一把大胡子,大笑道:“夫人慷慨,放眼京畿,俺老徐最喜欢和你们李家打交道!”
冯素贞笑着客套了几句,待徐当家与程账房下去后,方才转过头来怔怔望着那堆叠如小山一般的甘蔗。
货物车车入库,只余下冯素贞面前的这几车甘蔗。
林管家请示道:“夫人,这几车甘蔗如何处置?可是存在地窖里以供府上食用?”
冯素贞缓过神来,口气平淡:“自然是卖了。”
林管家一脸难色:“夫人,这物什可不好定价,千里迢迢而来,太金贵了,寻常老百姓哪里会为吃这一口甜花恁多银子?”
“无妨,送到京城那几家铺子里去,卖了就是。”
林管家细细思忖一番:“夫人说的可是宫里采买司常去的那几家?”见冯素贞微微颔首,林管家一拍脑门道:“是小人糊涂了,这物什再金贵,皇家总还是吃得起的!我这就去安排!”
他拔腿就走,没留意冯素贞仍是站在那堆甘蔗前面,一动不动,神色空茫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“慢着——”冯素贞忽然开了口。她快步走到车前,抽出根甘蔗,在手里掂了掂:“好了,去吧。”
北地不产甘蔗,多是由南方运载而来。李襄虽是自小生在富贵人家,也是头一回瞧见这稀奇物什。她踱着步子围着这丈来长的东西转了几圈:“娘,这个该怎么吃呀?”
冯素贞也有些为难,她自是知道这东西应该怎么吃,但毕竟从小规行矩步,还真不知道如何才能斯文优雅地啃甘蔗。
两人为难了半天,冯素贞笑了笑,传了下人过来,把那甘蔗带下去榨成了小小的一碗汁水,让李襄小口小口地喝了。
她也尝了一匙,那沁甜的滋味在舌头上绽开,叫她不由得追忆起了对她来说太过遥远的过去。
“若真是生了个活泼的女儿,名字叫甜,也是好的……”
每年漕河上冻前,李家总要联合其他商户,在漕河边宴请漕运大大小小的官吏,今年也不例外。
这等生意上的官商应酬,自是不能靠九岁的李襄独立完成。冯素贞喝了保胎药之后,与李兆廷一道携着李襄入席落座,与一众须眉男子谈笑风生起来。
漕运的官员平日里收了李家诸多好处,都斯斯文文地,对冯素贞十分客气,席间闲聊,气氛也是轻松融洽。
“明年漕运上怕是会有些变动。”
“哦?什么缘故?”
“漕运总督王祖安教子不严,养出了个和朝廷对着干的蠢儿子,连累自己被去了职……”
“听闻他那蠢儿子原是聪明过的,是科举不顺,这才猪油蒙了心。”
“这科举确是熬人,咱们北漕督司新来了个主事,听说是个举人。可两次会试不中,他便每日里就在酒里头逞英雄,我看,迟早是要醉死在酒缸里头……”
冯素贞暗自盘算着诸多消息对自家生意的影响,忽地起了反应,难受起来,起身离了席,李襄见状也忙忙跟了出去。
母女二人沿着漕河边散了散步,吹起了风。初冬的夜晚天朗气清,圆月高挂,倒映在漕河中也是清清楚楚的明明玉盘。漕河码头边最多的就是酒楼逆旅,而此时此刻,对岸的酒肆正放着咿咿呀呀的戏曲,在初冬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——
“……为救李郎离家园,谁料皇榜中状元……”
冯素贞足步一顿,呆呆望着隔岸那灯火摇曳的酒楼,神色不悲不喜,只是茫然。李襄好奇道:“娘,这戏你听过吗?咱们家每年办堂会,好像都没点过这出。”
冯素贞醒过神来,柔声道:“没听过,回头若是有机会,点了给襄儿听。”李襄连连点头。
正此时,一个醉汉擎着酒壶踉踉跄跄地走在江边,跟着那对岸的曲调大声唱了起来:“……我也曾赴过琼林宴,我也曾打马御街前……哈哈哈,瞎扯,我不曾,我不曾,我不曾啊!”
冯素贞深知不立危墙的道理,便要带着李襄离开。
谁料,那醉汉望着江中的月影忽然大叫了一声:“糟了!明月落水!明珠蒙尘!快来救啊,救命啊!”
一边说着,一边朝着母女俩冲了过来。冯素贞警觉得很,拉过李襄稍稍侧身,那醉汉便一个没收住,脚下一绊,整个人栽进了江水里。
他在冰冷的江水里扑腾挣扎着,酒醒了大半,一边喊着救命,一边猛地往江岸上爬。
那修着木头栈道的江岸吃不住他的挣扎,轰然崩塌,连带着江边的李襄也受了连累,落入了江里。
冯素贞大急,她虽武功高强,却是不会水,加上怀了身孕,动作多有不便。眼下只能是探出身子,伸手去拽在水中浮浮沉沉的女儿——“襄儿,别怕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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