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天知道的捡漏故事中，从来没人捡过吴道子的画。
他把画卷起来，特意闻了闻那个手印，从纸面上淡淡的腥气，确认那是鲜血无疑。
“怎么能把血手印留在这上面呢？”他有些纳闷。
圈里人都知道，一件年代久远的古玩，上面总带着几个屈死的冤魂。
“可惜，可惜！”老头子摇头。
“大叔，如果没有这个血手印，价格能增加百倍。”
“错了，我不是说血手印，而是感叹，一个血手印背后，或许藏着一个可怕的故事。刚刚你问我为什么不想捡漏，就是因为，我担心被那些冤魂缠身。”
两个人继续喝酒，把卷轴的事扔在一边。
老头子并非像摊主说的，有“很多”民国高仿，而是只有几件，最多不超过十件。
“都是走街串巷收来的，有些人搬家，好多东西带不走，随手就扔了。尤其是金陵大学后面的教师宿舍区，经常有好东西。民国高仿算什么？我还遇到过张大千的敦煌临摹图呢！”
叶天感觉，老头子虽然收废品，但以前肯定有过复杂经历，不然，提到“张大千敦煌临摹图”都没有太大的感叹，随口说出来，毫不在意。
“画呢？”
“送人了，送人了。”老头子仰头喝酒。
如果换了旁人，肯定会笑话老头子吹牛，但叶天没有开口，而且确信，老头子说的是真话。
这个世界上，总有一些奇人，是其他人无法理解的。
很显然，老头子就算一个。
“你不问我，送给谁了？”
“送给谁，又有什么要紧的？只要喜欢，不问是谁。千金宝贝，只要是合适的人，分文不取就送了；一分钱的东西，看不顺眼的人，也别想拿走。”
老头子笑起来，把酒葫芦递给叶天：“好好，说得好，为你这些话，干一杯。”
叶天喝了一大口，拍拍古琴和卷轴，有些遗憾：“如果没有血手印……如果这架古琴的品相再好一点点，我就对得起老板了！”
身在古玩这一行里，最怕遇到那些品相不好的宝贝。
过去，千娇万贵、价值连城的好东西，流落江湖，价格一落千丈，仍然无人问津，最终沦落到鬼市上。
他起初为卷轴开价一千，后来降成五百，实在对不起这幅画，也对不起摊主。
“小兄弟，你呀，面善心善，干不了古玩这一行。那些在古玩行里发财的，必须得心狠手黑才行。”
叶天早就知道这一点，他们之所以成为“五帝”，就是因为，翻手为云，覆手为雨，早就吃透了这一行所有的规矩，并且参与了大部分规矩的指定工作。
所以，他们既是裁判，又是选手，自然能够左右逢源，旗开得胜。
“民国高仿，没什么意思……唉，民国有那么多能人，偏偏学习唐宋元明清的古人，直接高仿或者描边。丢人啊，丢人啊……跟我回去，我把那些高仿作品，全都送给你，送给你……”
叶天不愿赚人便宜，但老头子非常热情，他也的确想低价买点东西，就比如老头子刚刚说的张大千在敦煌画的那些作品，都是无价之宝。
他跟老头子约好，明天去对方的废品站。
“没什么好东西，张大千的线描稿，徐悲鸿的草图……李鸿章、左宗棠、曾国藩的诗词条幅……都送给你，都送给你……”老头子喝多了，拍着叶天的肩膀，不停地唠唠叨叨。
两人离开烧烤摊，老头子拉着叶天，不让他走。
“跟我来，我帮你捡漏，弄个大货重器，让你回去，向老板交差……你放心，捡漏捡漏，得瞪大眼，才能发现好东西，你看看，你看看……”
老头子走到一个地摊前，随手一指：“买它，这是个好玩意儿，天冷了，回家吃火锅！”
叶天有些尴尬，摊主卖的是火锅，摊子上摆着十几个火锅，青铜的、紫铜的、黄铜的、白银的、古瓷的、不锈钢的……这些跟古玩没任何关联，仅仅是个日用品地摊。
“大叔，我们走吧？”
老头子摇头，一把按住一只紫铜火锅：“就这个，买了，买了……”
叶天感觉自己上当，顿时有些气闷。
“前辈，别开玩笑，这些是火锅，不是什么宝贝。”
老头子哈哈大笑：“我当然知道这是火锅，但它们都是艺术品，艺术品无价，一块钱、一万块、十万块……总之，一件好东西，只要有两个以上买家垂青，就能这样杠上去。”
叶天十分尴尬，但摊主毫不在意，笑嘻嘻地开口：“那个火锅，三百块。”
“大叔，走吧，走吧！”
老头子不依不饶，抱起火锅，死不撒手。
叶天无奈，付了三百块。
这件日用品，竟然比他捡漏花的钱都多。今天遇到老头子，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。
“这东西送我，明天到我那里去，看见什么好东西，随便挑，随便挑！”老头子乐了。
两人向鬼市外面走，刚刚过了三个摊子，老头子又指向一件东西：“那个缸，拿回去养鱼，不错，真不错！”
卖缸的地摊，还卖一些琉璃制品，都是放在鱼缸里的装饰品。
老头子看上的，是一只大口斗笠缸。
缸的口径约有两尺，高度一尺半左右，如果翻过来，正好能做个斗笠。
叶天蹲下去看，缸边上画着鲤鱼戏荷花，画风有些粗糙，没什么值得关注的。
他花了一百块，给老头子买下了斗笠缸，双手搬着，艰难挪步。
到了鬼市外面，老头子指着一辆电动三轮车，让叶天把东西放上。
“小兄弟，够大方，明天，我也让你看看我……大方不大方？”
老头子醉醺醺的，推着三轮车，骑上去就走，一路歪歪扭扭，危险极了。
叶天叹了口气，刚刚那两件玩意儿，根本就不值钱。
他手里这幅画，才真的价值连城。当然，得把血手印擦掉才行。
右手边，鬼市里的人渐渐增多，不断有背着登山包的摊主，寻找空位坐下摆摊。
叶天有些累了，坐在路边的石凳上歇息。
“捡漏的路，永无止境……”他看看天，天上乌云遮月。
“照片……那些照片能给我什么启发？”
他把黑白照片取出来，摊开在石凳上。
宝石“荷鲁斯之眼”藏着太多秘密，有据可查的，至少有十个大人物曾经为它丧命。
其中，也包括小胡子在内。
“谁能说清海底巨眼是什么？如果有世界上最优秀的潜水队，到那个地方去，是不是就能探明真相？叶天，你现在不需要唉声叹气，只需要努力赚钱！”
仿佛灵光一闪，他突然为自己找出了方向。
赚钱，雇人，海底探索，找到海底巨眼，在它帮助下，重回五帝年代。
这，才就是他的方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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